秦明丢了还能自己找回来，但案情不会，它不会就是不会。
所以林涛这回没去找人。
但是他在空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翻看材料，越翻越凄苦。
明明说好一起加班加到秃，这两个人怎么就能自己打卡跑了？
“没办法，咱局里的劳模都撤了。”李大宝很没义气地摊了摊手，“而且秦科走之前把我那份活儿也给干了。”
劳模这称号还能世袭制传给第二人格吗？那分明是个懒癌。
灯“啪”的一声灭了，他还没说话，李大宝笑嘻嘻地又打开了：“忘了，还有林队没干完活儿，加油！争取赶在十二点之前哦！”
林涛抬头看了一眼钟，十一点五十九，他突然觉得办公室热闹起来了。
角落里的拖把安安静静地待在哪儿，但林涛满脑子都是秦明没说完的鬼故事。
范闲并不知道自己随口一编给林涛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他已经按着自己的咸鱼作息洗洗睡了，怀里还抱着本《现场重建概论》——不试试怎么知道知识它不会自己进脑子呢？
不过他今天既没有梦到全文背诵，也没有梦到整篇罚抄，而是梦到了一段旋律，阴魂不散般反反复复的旋律。
“范闲？”秦明也睡得迷迷糊糊，“别唱了——”
讲道理，他唱歌不好听也还在人类的调上，什么时候弄出过海豚的动静了？
范闲半眯着眼朝声源处一捞，黑漆漆的房间里亮起一点光。
“老秦，紧急情况，去城东！”
是李大宝的声音，匆匆忙忙的，刚一接通，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范闲看着手机好一会儿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个996工作制的社畜？趁秦明没听到自己的心声，他赶紧的爬起来洗漱换衣服。
“我们警局实行的是八小时工作制。”
这话秦明说着竟然也没怎么觉着心虚，可能是近墨者黑？
范闲也没反驳，就坐在出租车上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打得出租车司机都跟着犯困，差点没把车开到沟里。
他只好百无聊赖地在那摆弄手机，没听见人凶他，索性得寸进尺地解了锁。
不出所料是秦明一贯的风格，电脑里只有扫雷，手机里只有通讯录。
而且通话记录一打开吧，李大宝、林涛两个名字贯穿始终，哦，中间还有一串号码是池子之前拨过来的，范闲想想不吉利，给删了。
“帅气的大尾巴狼。”
这时候秦明就非常感谢联系人的字数限制，否则他不知道范闲会给自己加上多少厚颜无耻的形容词。
“984426337364968。”
也不行，范闲想了想把最后四个数字删了，心满意足地按了保存。
不对，他退回去给自己加了一个“A”，啊，简直完美。
这可以说是踩在强迫症的神经上反复横跳了。
“……你适可而止。”
秦明忍无可忍，然而范闲已经把手机塞风衣口袋里下车了。
城东区还没有怎么开发，远远望过去大多是棚屋、小院，掩映在灌木和绿树之中，显得太平又安稳，不像是刚刚发生过凶杀案的地方，围在那边配合工作的多半是困倦不耐烦的神色或者兴奋凑热闹的。
非亲非故的，人之常情，没什么上升到道德层面的必要。
范闲在医院里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场面，生不出多少新鲜感触，只觉得朝代变来变去，人却总是那一批人似的。
“如果有一天——”话说了一半，他没忍住又微微弯起眼睛露了点儿笑来，看上去像小孩子一样的明亮又毫无意义的笑。
这人就是这样，开心的时候也笑，不开心的时候也笑。
秦明等了好一会儿，只听到车门“砰”的关上的声音，于是垂下眼继续翻动手上那本书，反正他原本也知道这家伙要说什么的。
“利害关系人向失踪人的住所地或最后居住地的基层人民法院提出申请。”
范闲背《庆律》都费劲，也不知道听明白了几个字，又在那儿笑。
“老秦，过来！”
林涛看到从出租车而不是从树上下来的秦明几乎要感动得泪流满面。
加班这种事，果然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范闲用尽了小半辈子的善良把唇角往下压，试图像一个莫得感情的秦明那样走进现场，但他最后还是没忍住按着林涛的肩膀来了一个空翻。
没办法，林涛刚才的样子真的好像突然发现食盆里有粮的哈士奇。
“你刚才也真的很像猴子钻火圈。”
秦明对两个朋友的不正常互动方式完全无话可说。
幸好趁机给了范闲一个脑瓜蹦的林涛已经去跑到一帮同事中间去勘察现场了，不，他还嘚瑟地冲范闲扬了扬下巴。
范闲没跟他计较，毕竟一会儿自己做完报告还能回笼觉，林涛在那排查死者人际关系才是个开始，指不定下班和上班一个点儿。
秦明冷漠地说：“你也要留下来探讨案情。”
别以为他没看到范闲手上沾着泥给林涛脸上画了三道猫胡子，严重影响警局形象！
范闲失去了灵魂地飘到一边洗手消毒。
李大宝不是很懂秦明一个人在那儿絮絮叨叨地把手洗个十几遍然后戴手套是个什么流程。不过至少他戴上手套以后，整个人的气质就正常了很多。
“损伤集中于头顶部，创口密集，大量血染，形态无法分辨。”
“死者应该是在一个相对固定的位置被打击的。”
“瓷砖上有拖擦状痕迹，痕迹尾端花纹和死者拖鞋花纹一致。”
范闲只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扫描仪，按照秦明的指令跑上跑下，还要提防不能造成大规模破坏性活动。
正式上班的第一天，他开始考虑辞职了。
附录：
九键输入法
984426337364968 最好的朋友
98442633736 最好的人
宣告失踪人死亡，必须由利害关系人向失踪人的住所地或最后居住地的基层人民法院提出宣告死亡的申请。
——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在法律宣告你的死亡之前，我始终相信你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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