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话，谁都没有再提，只有言冰云觉得自家提司最近好像在欺负他，但是他没有证据。
“小言公子，一切为了大庆，去帮我买碗豆浆吧。”
“……这与大庆有何干系？”
“我不过是想让你打探一番北齐日前状况，只是锦衣卫积威甚重，你若不买些什么，小贩未必肯同你攀谈。”
于是他就买了烧饼包子油条豆浆回来了。
结果提司根本没有问他情报之事，吃饱喝足同北齐圣女玩闹去了。
“龌龊！我若不是为了大庆，何至于委身受难！”
言冰云站在原地目送提司，过了好一会儿伸手拦住一人：“范提司近日——”
一谈起这个，高达可就顾不上打架了：“那是！小言公子我跟你说，我们小范大人近日为了大庆可是殚精竭虑！整宿整宿地不睡觉！好几次我瞧着他精神恍惚，都开始和自己说话了！”
言冰云听了一个多时辰提司的勤勤恳恳，默默回房了，约莫是他想多了吧。
虽然范闲这人胸无大志，看着也不靠谱，对监察院不够尊重，对大庆不够忠心耿耿，但总归不会是那种心情不好就欺负他的人。
“多好的院子，一会儿怕就拆的只剩个地基了。”
另一边，范闲对海棠朵朵领秦明回家喝酒这事真的是报以了十二万分的同情，关键还是前者威逼利诱硬把后者弄过去的。
“你若不喝，我就让太后把你扣下来跟我成亲。”
这种威胁恐怕也只有海棠朵朵这样的女子能说出口，而且说得理直气壮。
“平你国都。”秦明虽然这么说着，手上却已经斟满了一杯，他似乎是有点明白借酒浇愁愁更愁的意思了，又似乎更不明白了，“你不是说，九品高手不会醉吗？”
“一个人想醉的时候，喝白开水也会醉。”海棠朵朵也不多做解释，扬手灌下一海碗去，打湿了衣襟也无所谓，随便拿袖子一擦，“男人喝酒，用什么杯啊！”
“确实，男人喝酒是用碗的。”秦明瞥她一眼，在范闲的千般劝告之中拎起了坛子喝了一口。左右他本来就觉着那杯子不大干净，倒是坛子刚刚开封，又被细细擦过，还算让人放心。
“喂！”海棠朵朵最看不惯他这么讲究，脚下一踢，一块石头就朝着坛子去了，“你说你人这么讨人嫌，有朋友吗？”
“有。”秦明一向防着她，反手抄了酒坛，一脚直接踹翻桌子，几个纵身向后飞掠，站在树梢顶端又喝了一口，“还都一个顶十个的吵。”
“我以为，你这样的人是没有朋友的。”海棠朵朵也不恼，拎了自己那坛酒飞身过去，坐在他不远处的一根枝桠上，“也不是说你性格不好啊，就是感觉——感觉你是没有朋友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兀自笑了两声，摇摇头：“不过你这样，功名利禄什么都不缺的人，缺朋友才奇怪吧。”又掰着手指头算：“父亲是司南伯，连一品大臣看到他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范大人的人物，一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也不是。”秦明听她这么一说，反而觉得范闲是没有朋友的了，关系亲近些的，五竹是叶轻眉安排的，王启年是陈萍萍安排的，似乎也没有主动结交过什么人，如果一定要说活着的朋友，一见如故的那位许是算一个。
范闲倒是没料到两个人聊着聊着说到自己头上来了，他在意识海里低下头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有的，还有一个认识了很久很久的朋友。”久到仿佛从未出现，又仿佛始终存在。
“听着矫情。”海棠朵朵的靴子尖一下一下踢着树干，于是叶子也就沙沙地不断地往下落，“你现在监察院一人之下，妹妹又是名动京城的才女，回去以后再来个赐婚，不就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想活成的样子吗？”
“所以我说，我拿的这是某点男主的剧本。”范闲听着也觉得自己矫情，忍不住自嘲地笑笑，“是啊，人生在世，所求的不就这么些东西吗？”
秦明忽然问他：“那你的剧本写了什么？”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承认范闲的男主身份。
范闲却不肯告诉他：“你一会儿又要在心里想我是个长不大的中二病。”秦明摇了摇头：“我会直接说出来。”
“如果我是作者的话，这次回去，京都应该是乱了，在这场动乱里，我会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人。”范闲一杯接一杯地喝，眼底没有半分醉意，“然后我一个人卧薪尝胆不知道多少年，当上了皇帝。”
“卧薪尝胆和当皇帝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没有，我就是觉着，权谋文里当皇帝应该是个最高成就。”
“你怎么就知道这一定是网文？也许是本名著。”
“完了，那更惨了，我一回去估计全家都没了，然后一个人流浪多年，在一个下雪的夜里，抱着一盒火柴冻死在街头。”
“为什么你的故事里总是一个人？”
“……这样显得有深度。”
他们谁都不说话了，各喝各的酒，各想各的心事。
在秦明意识陷入晕眩的瞬间，范闲看到海棠朵朵唇边露出一丝奸计得逞的笑容，他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海棠朵朵诧异道：“酒量不错，还醒着？”紧接着后颈受了重重的一手刀，他也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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