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侦探小说完结之后,范闲又回到了每个星期总有那么五天不想上班的状态。
虽说可能被林涛说中了,他好像是有那么点儿别的心思,但是一码归一码,谈上班这事就伤感情了。而且小范大人有时候也挺不了解自己的,他怕的到底是失去这个特定的人,还是失去又一个朋友?
范闲一边卡着点把闹钟掐了,一边叫他的名字:“秦明——”
“起床。”
范闲装没听见,忧郁地以零度角平视了一会儿天花板。也许他可以通过观察蜘蛛吐丝成为一名伟大的生物学家?
“你先把人研究好吧。”
范闲撇撇嘴,卷着被子打了个滚,到底还是爬起来了。
“直走十二步然后左转三步,洗手池。”秦明为了自己的全勤奖也是忍让,“漱口杯在第二格,牙膏在第一格。”
完全能用真气探路的九品高手老老实实闭着眼睛被地上的板凳绊了一跤。
“拨打114查询最近的医院号码,他们会给你送轮椅过来。”
范闲默默地把刚摸到脚踝上的手收了回来:“秦老师,我申请见习。”
他也是前两天才发现,秦明其实已经可以出来了,或者说,自己其实已经开始消失了,很难压制住那些混乱的想法——我真的活过吗?会有人记得我吗?人的一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驳回。”
秦明出来的时候,范闲已经压着反胃差不多完成了解剖在填报告,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试图祛一祛那股子味儿。
秦明刚把齁甜的糖抽出来,抱着那摞字迹奇丑无比的报告走出门就撞上了林涛。
林涛极度谨慎地打量着他和他手上的糖,有点像局里那条怎么训都没用,一出任务老想让路人摸头的警犬。
秦明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把棒棒糖塞回嘴里了。
于是林涛就拿脏手狠狠地揉了一把秦科长的脑袋,哈哈大笑:“怎么不装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秦明什么都没有说,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
林涛左右打量了一番,拎起解剖报告扫了一眼,果断上手捏了一把他的脸:“还别说,这次真的像。”
秦明把糖抽出来,冷静地问:“你的脑子里都是虱子产的卵吗?”
林涛的手僵住了,他不抱希望地冲秦明眨了眨眼。
秦明叹了一口气,没忍住勾起唇角微微笑了一下,不算冷笑,勉强算是嘲笑。
于是完全不长记性的林涛又揽过他的肩膀把人往办公室带。
秦明垂下眼睫扫了一眼他不知道有没有洗的手,不是很懂自己为什么总能交到不太聪明的朋友。
“哥,你知道有一句话叫近朱者赤吗?”
“我觉得你想说的是后面一句。”
范闲不说话了,秦明就伸出手把他打得松松垮垮的领带解开重新系好,然后开始收拾自己整齐不了多久的桌子,再从抽屉里抽出消毒湿巾,细致地处理上次没来得及弄干净的键盘。
对面的李大宝像见鬼了似的盯着他,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没一会儿,帮秦明送解剖报告的林涛就回来了,在李大宝同情的目光下坐到他刚弄干净的桌子上,拆了一包薯片开始大说特说:“我跟你说,你要冒充老秦还差得远!哥哥之前那是怕打击你自信心!”
秦明神色不明地看着他嘴边不断往下掉的薯片残渣:“差在哪儿?”
林涛看他老盯着自己瞧,特大气地抓了一把塞到他手上:“眼神,秦明那个眼神,跟刀子似的,对,就是这个感觉,你可以再冷一点!”
李大宝把自己的《实用法医学司法鉴定》竖起来挡住脸,不忍心再看下去。
但秦明只是定定地看了林涛一会儿,就低下头,用空着的那只手挥了挥:“回自己工位。”声音平平静静,一点也不像生气。
林涛转过身和李大宝对了个眼神,“有没有义气”对“有没有默契”。
秦明却忽然想起来上次在对方手机上看到的消息,有些莫名地皱起眉,状似无意地轻轻咳嗽了两声:“你们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也没有抬头,好像在跟自己说话似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
如果这是个选择题,那一定是堪比先救妈妈还是先救女朋友的送命题,但即使它是个论述题,难度也一点都不低。
“野人?”林涛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并不知道自己被范闲掏小本本记了一笔,“说是和主人格性格完全相反,攻击性极强,但是——”但是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虽然二选一一定是希望秦明留下来,也没法说希望另一个就此消失。
李大宝倒是大气:“反正都是我们秦科,分它百八十个也还是。”
果然不该指望他们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
秦明在纸上划了毫无意义的一笔,转而将它撕取下来,折好丢进了垃圾篓。
“做司法鉴定。”
没有人回答,他刚趴着补觉的地方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毯子搭在那里。
——倘若你让他接受了自己的世界,就可以回到你的世界。
——我可以让他接受我的世界。
——你有没有做过特别不负责任的决定?
——有。
“秦明?”范闲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似乎躺在一个狭小的封闭空间里,略一屈腿就能碰到顶,“小明同学?秦哥?哥?”
他认命地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侧首去听外边的动静。
靴子踩过沙石,兵甲相互碰撞。这是一支很沉默的队伍,偶尔有一两声马儿打着响鼻的声音,此外再无他话。范闲想了想,把外袍解了盖在身上,继续睡了——指不定一觉醒来,他又回去了?
偏偏这时候他们又嘀嘀咕咕,小声地说起话来了。
“此次运送棺椁回京,可真是个苦差事,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迁怒于我们。”
“这话以后别说了,只管记住,他是在边境为流寇所杀,我们千辛万苦才夺回尸身。”
“小言公子那一剑穿心的手笔哪里像一般的流寇。”
范闲伸手摸了摸,伤口处已经结了血痂,他也没法子从自己身上察觉出什么尸僵来,要么是死亡时间没到三个小时,要么是超过二十四小时。
或者,他其实没有死。
外面忽然传来谢必安的呵斥,抬棺的人换了一批,又安静下来。
范闲阖上眼,微微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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