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不怕打架,但他怕跟南庆这位范大人打架,眉毛都不皱一下地玩阴的,还一口一个亲切的“肖老前辈”。
“这不是来明的,打不过您嘛——”
“您那可是一代传奇,我家门上到现在都贴着您的画像,辟邪又防盗,还能止小儿夜啼!”
“别照脸打啊,晚辈可就靠这张一表人才的脸混了!”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并不想杀了我。”肖恩又一次被打落在地的时候,索性放弃了抵抗,“你若真想杀了我,方才那一下不会避开心脉。”
范闲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笑得可可爱爱:“那您可就猜错了,我好好一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为什么要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这句话的答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但谁都没有说出来。
而沉默已然是一种态度。
范闲坐在肖恩身边,面上仍带着点儿笑,并又不去看他,只是缓慢而细致地擦着匕首。
雪白的刀锋上倒映着他的眼睛,被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看不分明。
虽然不爱听别人哔哔叨叨教他做人,却也知道肖恩不除,必为后患,只是说好要同他感情用事的燕小乙还没有来,讲好要对他千刀万剐的上杉虎也没有来,他动手了实在没人背锅。
“你真的想杀了我吗?”
忽然间,范闲毫无征兆地脚尖一点,跃起身来朝着草甸一甩袖,向后飞掠。
秦明曾经见过这样的景象,那是在太平别院,五竹出手接住了燕小乙的箭,现在范闲的一击,也像是轻轻地送进了那只芊芊玉手之中。
草甸里走出一个姑娘,童话里那种头扎花布手提篮子的采蘑菇的小姑娘。
既然打不过她,那么站在这里的是他还是秦明就毫无意义了。
范闲想起昨个司理理那点破事,耸耸肩,毫不犹豫地顺应世界的阻力滚回了意识海。
“范闲,你想清楚了,我们这是一尸两命!”
“没事,死不了,没准是劫色的呢。”
秦明觉得有事,刚才范闲在泥地里打了不知道多少个滚儿,徒手扬沙子砸石头,还弄了一脸血。而且除了范若若以外,他只同两个年轻女子面对面相处过,她们都糊了他一肩膀鼻涕眼泪。
“第一次知道范公子的武器居然是枚细针。”
海棠朵朵笑起来的样子是极好看的,但可惜的是,并没有人欣赏。
或许是有的,比如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五竹贴心地按照小姐留的“小竹竹鉴婊手册”给她批了个优,然后放水让人溜了。
“人体内所含的血液通常在四点五到六点八升左右。”
秦明看她既不打算嚎啕大哭,也不打算扑过来,才慢慢地说。
“所以呢?”
“肖老前辈很快会失血性休克。”
靠着大石头调息的肖恩并不很感激地冲他笑了笑,拒绝成为他搭讪姑娘的话题。
“你不是要设局杀他?”
“姑娘慎言,北齐叛军意图劫囚,破坏两国和平协议,在混战当中,肖恩先生不幸身中流矢而亡。”
海棠朵朵又笑起来:“范大人不止诗作的好,连撒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
也亏了这姑娘能从他堪比命案现场的脸上看出面不改色来。
“我擦干净了。”
“用你在泥地里滚过的袖子吗?”
“这事,咱打完架聊,行吗?”
范闲一声低喝,秦明旋即纵身而起,几乎是瞬间就到了海棠朵朵身前。
这倒不是秦明一夜之间青铜上王者,而是海棠朵朵没想到他们聊得好好的,这人上手就是一刀。
“无耻!”
小师侄还跟她说文如其人,说范闲定然是一位高风亮节的雅士。
哪个雅士掏刀子跟姑娘看花看雪看月亮的!
“确实。”
秦明给范闲无耻这个观点点了个赞,然后把“敌进我退、敌退我扰”的方针发挥到极致,力求拖延时间。
“我不是来阻止你杀肖恩的!你要是不信,先砍他一刀试试!”
海棠朵朵可不想招惹个姓五名竹的□□烦,且战且退,生怕把人打出事了,倒像是平白给秦明喂招来了。
“姑娘所言极是。”
秦明收刀行礼,抬起头来冲她微微一笑,手上却是迅疾如电,一把扯下腰间玉佩掷了出去。
海棠朵朵只当又是暗器,一脚踢开,呛了满嘴烟气。
这回她可算是动了真怒,再不留手,抄起两把斧头朝秦明攻去。
“小明同学,你再撑一会儿啊!再有百八十分钟就来人了!”
“你不是说你玉佩里的毒一毒一个准吗?”
“是啊,毒准了,就是对九品上没用而已。”
秦明一边腾身闪躲,一边还要听范闲幸灾乐祸,但打斗之中分神是大忌,除非他让海棠朵朵砍上一斧头,否则还真找不到机会换人。两人缠斗了几个回合,忽然岩壁之中飞出一箭——范闲千等万等的背锅侠可算是来了。
“范闲,京都之辱,今日报还!”
身着玄甲的燕小乙举着弓,冷声道,却见他的死敌正万分殷切而欢欣地看着自己。
范闲,有毛病?
“那是我大庆九品神射手,燕小乙。”
秦明闪身避于石壁之后,侧身同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海棠朵朵说。
海棠朵朵不明所以:“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秦明瞥了她一眼,气沉丹田,转而朝燕小乙大喊:“你杀我可以,若伤了她分毫,我要你千倍奉还!”
“今天,你们两个,都得死!”燕小乙那边很快传来回音。
秦明摊手:“现在有关系了,姑娘。”
“无耻之极!”海棠朵朵气得说不出话,“你——你——”
秦明无所谓:“范闲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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