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到底是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追上去问个明白,他怕范闲名声不保。
“我——”
范闲好半天愣没找到一句合适的脏话。
“秦明,你等着我以后给你买橘子!”
“我就吃两个,剩下的都给你。”
这话还挺耳熟。
秦明倒酒的手顿了顿,到底还是一饮而尽。
他来之前觉得,不就是个百八十人的夜宴吗?权当是太平间闹鬼午夜蹦迪了。但事实是,跟活人相处,和太平间闹鬼这就不是一回事。
跪坐在一张案几后,身边是笑得好像千日菊的辛其物,更远的地方是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人面。
他们或眼神示意,或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声音在空中交织,然后在烛火里融化成粘稠的嘈杂。
连庆帝今个头发扎齐整了这事都不能让秦明心情好转。
他开始想念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惯用的那支钢笔、没看完的那本书以及刚写到三分之一的笔记,或者只是咖啡、白炽灯和小龙虾。
“别喝了,指不定陛下舍不得给你续杯——”
范闲的话说到一半,忽然过来一个模样颇为熟悉的婢女,略一福身道:“范大人,长公主唤你过去,有话交代。”
“交代?”秦明觉着这词用得好,没忍住抿起唇露了点笑意,“你押我过去?”他又斟了一杯酒,举杯冲那眉目间隐含不悦的婢女晃了晃,慢慢地说。
长公主是疯,却又没疯到夜宴之前教自己的婢女同范闲打一场表演赛的地步。所以她只是把笑容扯的更大,也远远地朝秦明举起酒杯,无声地张开红唇做了一个口型。
秦明抬头瞧了她一眼,扬手把这杯酒洒在了地上:“我敬她一杯。”
“你!”
范闲几乎可以想象到李云睿娇美的脸上笑容是怎么凝固住的。
“干的漂亮!”
秦明数了一下,连标点符号一共五个字。
“你和郭宝坤——”
范闲的笑容开始和李云睿一样凝固。
“你别听他瞎说,我们那是不打不相识!”
“最多就是我下手下得重了一点。”
“但这事能赖我吗?这倒霉孩子他要不是老出门闯祸也背不上这锅。”
……
“总而言之,我,好人。谢谢!”
秦明“哦”了一声,似乎有点明白李承泽为什么老喜欢欺负李承乾了。
范闲被他这反应噎得生了一分二十三秒的气,终于还是没忍住。
“你别光喝酒,难得陛下请客,拣贵的吃。”
庆帝那么小气,桌上菜哪儿有贵的。
“对,就那个宫保野兔先来一口,兔兔那么可爱当然要吃兔兔。”
兔肉里含有卵磷脂,能健脑益智,是该给范闲吃。
“云之澜俩徒弟先动的手,我正当防卫,不会打了小的来老的吧?”
防卫过当致对方死亡即涉嫌故意杀人罪,按照刑法规定犯故意杀人罪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喂,秦明——”
突然叫他名字干什么?又没有别人。
“你别紧张。”
他紧张个鬼。
“我在这儿呢。”
“……嗯。”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
殿上有人轻咳两下,唤了声“范执律”。
秦明还没有反应过来,辛其物已经用尽了毕生力气伸出短腿踹了一脚他的案几。
“你见朕几次,都没跪下过,这次以为你还要站着。”庆帝在高位上冲他招了招手。
秦明觉得自己是没有醉的,他按着地毯的纹路走了一条完美的直线过去了。
当然,如果庆帝也是个现代人,他就会知道协律郎这个初看没毛病细看哪都不对的走法叫猫步,但他不是,所以他只知道,自个宣布正式开宴还没到三分钟,范闲就喝多了:“看你这模样恍恍惚惚,你还挺贪杯是吧。”
“回陛下,壶量七百五十毫升,盅量二十毫升,共三十七杯半。”
庆帝微微一笑,摆摆手让他哪来的回哪去,坐最凉快的地方喝他三十八去。
宴会上的人啊,走走停停,晃眼睛。
跟做梦似的,反社会和轴对称都叠一块儿去了,还说让他主持科举。
科举什么科举,1904年就废了。
“把酒放下!”范闲开始方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一件事。
他俩用一个身体没错,但是秦明不会玩他的霸道真气,就好像青铜拿王者号上分,该跪还跪,该醉还醉。
而且这酒跟现代的酒不一样,酸酸甜甜,度数不高,后劲挺大。
秦明在意识海里吼的声音比他高上好几分贝:“我不开车!”
咱这是喝酒开不开车的事吗?
“乖啊,听话,你把那绿瓶——”范闲说到这想起来了,他醒酒药撂门口了。
行吧,假戏真做还挺好,反正秦明也不是撒酒疯的人。
正想着,庆帝就开口了:“范闲,你有什么话要说?”
提问这件事,早不提,晚不提,往往就发生在你上课走神的那一瞬间。
秦明倒还记得自己是谁,跟着问:“范闲,你有什么话要说?”
范闲他没话说,一定要说,那就是在想着去太后寝宫偷钥匙——拿钥匙,继承遗产的事,能叫偷吗?
于是秦明就帮他说:“回陛下,范闲他没话说。”
庄墨□□等着他反驳好拿出证据,桌子下抓着纸卷的手一抖,差点没给撕了。
没话说,怎么能没话说!能写出这般七言绝句的惊才绝艳之人怎么能被他打击得没话说了!
文坛之大不幸,一代才子因遭诬陷而一蹶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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