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轻白天原想稍稍跟池骁透下底，结果半路思绪走偏，直到池骁推开自己才反应过来。他一条手臂搭在脸上，恨不得拿被子把自己埋了。
他这儿正懊悔呢，窗子那边突然传来异动。袖中的飞刃瞬间出现在指尖，云轻屈起身子，小心探出一只眼睛。
两扇窗页晃晃悠悠，撞开它们的风呼啦一下掀起桌面上白纸的一角。
余下一切如常。
云轻屏住呼吸，飞快打量他身边有什么能够临时充当武器的东西。他随身携带的短刀被他扔在自己房间的枕下，而池骁的长枪正对着大开的窗户。他身上暗器有限，长枪亦非他所长。
若来得是新月坊的那位神秘人，他伤势未愈，未必能讨得好处。
偏巧赶在池骁二次去探郡守府，他现在连个帮手都没有。
两扇晃悠的窗页都停了下来，也没有什么人破窗而入同他打上一场。云轻一边不动声色地活动活动手腕脚腕，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疑心太重风声鹤唳。
亏得没有第二个人在场。
就在云轻重新躺下的一瞬间，他等待多时的神秘人终于击开窗子，落进了房间。云轻心头一惊，三发暗器登时脱手。同时瞬间翻滚下床，小腿一蹬冲着枪就冲了过去。
还特别有心机地把袖子里的胡椒粉洒了出来。
烤肉嘛，怎么能不带调料？
程演一时不查，一把纷飞的胡椒粉吸了个实实在在，捂着鼻子喷嚏不断。
“小…阿嚏阿嚏，”程演用手扇着鼻子前的空气，鼻尖耸动眉头紧皱，“公子。”
刚被握在手里的长枪被无情抛下，云轻一缩脖子赶紧拉着程演远离胡椒粉重灾区，把人按在椅子上，自己老老实实坐在程演对面，脑门随时准备迎接自家师父的亲切问候。
程演，是云轩的左膀右臂之一，专门负责在暗处处理一些碍眼的人和事。当初云轻被捡回去后，老镇南王本来是想让他当云轩手里一把利刃，就丢给了程演让他教习武艺。后来云轻成了云轩的弟弟，程演也就不认自己这个小弟子了。
但是不管认还是不认，云轻也算是被他带大的。云轩那时已经是世子，开始跟着学习处理政务，每日焦头烂额，照顾小孩的艰巨任务就这样落在了程演身上。
那时镇南王府的人时常能看到，他们世子的书房上边蹲着一大一小两只，掀瓦片玩得欢快。
和底下抓着头发一脸痛不欲生的世子形成鲜明对比。
同时后厨也发现，每晚偷吃的老鼠好像变多了。
云轻闭眼引颈受戮了好半天，也没等到自己师父敲他的头。于是他偷偷将左眼睁开一条缝，就见程演右手掌根砸在头上，长长叹息一声。
“师父？”云轻试探着拽了拽程演的袖口，力图表现出自己乖巧的一面。
“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程演好笑地点了点云轻的额头，“咱们那边你折腾不够，非要跑出来让我担心是不是？这边不比咱们那一亩三分地，由着你性子来，怎么样，这回吃亏了吧。要不是那群狄人还有顾忌，你以为你还能看见我么？仗着有几分小机灵就往外跑，没让人卖了就是好事。”
“这不是没事么。”云轻缩着脖子，眼睛滴溜溜地转，就是不肯看向程演，“我都多大了，都说成家立业，我成不了家还不能立个业么？再说了师父你刚从外地回来就又要走，做徒弟心疼你还不行么？”
“还越说越有理了，你就是想帮忙也不能一声不吭就跑了啊。”点在头上的手指顿时加力，不轻不重地抽了下去，程演边敲边念叨，“你知道我每次出去都要带多少人么？知道每次行动都要事先了解多少资料么？什么都不准备就开跑，我看你是大了不听管。要不是这次这边当铺收了你的玉佩，王爷和我还干着急呢。”
云轻撇撇嘴，要是提前跟你们说了还有什么惊喜可言。
师父就这点不好，絮絮叨叨地，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你就不听话吧，那天跌个跟头可别哭着过来。”程演把云轻养到这么大，哪里看不出云轻心底的不服气，好气又好笑地揉乱云轻的头发，“不过你也是能耐，把人家的王子打了一顿还能全须全尾坐在这儿。现在这事情乱着呢，你要想留下来就留下来，不想留就赶紧回去，好好跟王爷道歉。”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回去说不定又要被兄长禁足了。云轻抓住程演的手，讨好地笑笑，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师父，我错了。”
程演看见他这样就头疼，云轻撒娇次数不少，没一次是让人省心的。他按着眉心，想搞明白自己上辈子是欠了云轻多少钱。
“师父，”云轻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程演的掌心，“你知道池骁吧，我想跟他进京去接触宋岚宁。我这次就去跟人家说说话套套近乎，绝对不会惹事也不会吃亏的。”
反正就是不回去。
孩子大了心就野了，关不住了。程演轻声叹口气，看着和往常别无二致的云轻，终究是妥协般地拍了拍他的头：“你自己跟王爷说，等我忙完这边的事情就去京城，你自己这些时日当心些。你今天打的那人叫落木真，他手底下窟朵其功夫不错，早些时候摸到这边不知道干什么，让我赶走了。账簿的事不用着急，你还年轻，能把它拿出来就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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