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龙央决定接近裴煜之前, 她曾去了解过他的生活。
裴煜是京城有名的富商, 与洋人关系匪浅, 京城贵胄都争着抢着请他看戏。
所有人都明白，请客结交是假，攀附依偎是真。
裴煜心思通透, 自然能看穿那些人的真面目。
可他仍同他们虚与委蛇, 陷进了声色犬马之中。
***
龙央记得，初见裴二爷时，是在京城有名的戏馆子——庆雅馆里。
他在一众胭脂艳色里泰然自若, 与人谈话时，头微微侧着, 嘴角勾着不甚明显的笑意。
龙央和龙辰序站在戏台后，刚好能窥得裴二爷的一身风华。
若真要追究她是从何时动的心，大概就是那一刻。
顾盼生辉, 灼灼风华。
那一刻，裴煜在龙央的眼中, 便如高山冰雪, 云中日月，可望不可及。
而现在, 那个天边的人就站在她的面前，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以极低的声音问她：“龙央, 你离了京城, 离了龙家, 现在我再问你，可愿摒弃前尘，做我的妻？”
裴煜的声音很低，带着一股蛊惑的味道。他的手放在龙央的肩头，不让她逃走。
龙央握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额上冷汗密布，这一刻，她应允不得，可不应……她必定后悔。
在半梦半醒的幻觉里，龙央听见自己低如蚊蚁的声音响起：“二爷抬爱，龙央自是愿意与二爷，缔结连理，白头偕老。”
那一刻，裴煜扣着龙央肩膀的手都在颤抖，因为太过紧张，一向舌灿莲花的裴二爷忽然没了言语，他紧紧的盯着龙央，再次询问：“你……真的愿意？”
龙央抬头，不再回避，重重的点下了头。
裴二爷大婚，虽还在外逃，但该有的行头和规矩，他是一件也没落下。
他怕龙央嫌弃婚礼过于简陋，于是设法向村子的人租用了后山的祭台。
说来也是奇怪，这么一个简陋贫困的小村庄外居然有一座气势磅礴的六层古楼。
据说，那古楼是唐宋年间建成的，建古楼的是当地的一个玄门世家，后来玄门异变，那建楼的名门世家一夜之间消失无踪，除了这一栋里里外外都透着邪气的古楼，什么都没留下。
根据当地人的说法，这古楼的第三层及以上是不能去的。
从前有一位外地来的客人，因为好奇上了三楼，没出半刻钟的功夫就从楼上摔了下来，当场毙命。
从此以后，古楼的传说就更是众说纷纭了。
所以，当地人听说裴煜想用这古楼做婚宴之地，都感到十分惊讶，并且不停劝说裴煜放弃这个想法。
那些日子，正巧龙央心情很低落，面色一直不太好，裴煜不想她失望，便坚持要去古楼举办婚礼。
为此，他还亲自为古楼题匾——红楼。
成婚前夕，裴煜在房间试衣服，林驰不顾阿城的阻挠进了房间。
裴煜回头，见是林驰，脸上的警惕消失，甚至笑了一下：“你先出去。”这话是他同阿城说的，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阿城走后，裴煜招呼林驰落座。
林驰却没有半分开心的样子，她盯着满脸笑意的裴煜，沉声道：“你知道她有问题，为什么还要把她留下来？现在洋人对你心怀芥蒂，处处打压你。你的人又远在北方，鞭长莫及，她若有异心，你就完了。”
裴煜皱眉，没有回答林驰的质疑，反而沉声道：“我以为你已经接受她了。”
林驰：“我答应你去救她，可是没让你带她回来，还要娶她。裴煜，你想想清楚，现在洋人对你的信任已经所剩无几，在这种时候，你还要娶龙家的女儿？”
“从我把她从清兵手上救下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是龙家的女儿了。”
闻言，林驰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她才道：“你心意已决？”
裴煜沉沉的点了点头。
看着裴煜点头，林驰的心忽然漏了一拍，半晌后，她才苦笑道：“裴煜，为什么是她，我林驰哪儿比不上龙央了？”
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林驰便觉得一股心酸涌上了心头。
她是玄门家主，得天独厚，修为奇高。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这么些年，甘愿跟在裴煜身边，为他摆平一切困难。
林驰自问，她没有什么地方比不上龙央。
裴煜忽然松了一口气，像是终于等到林驰问这句话了。
林驰是裴纶临终时派到他身边的，在最苦难的日子，是林驰陪着他。
林驰看过他最落魄、卑微的样子，他也曾经对她动过心，可是一个男人，一个心性颇高的男人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见证过自己残破不堪的时光。
裴煜也不例外，所以，他把自己还未升起的心思掩在了心底，只把林驰当作一个可合作的对象。
其实裴煜猜测过林驰对自己的心思，只是这个女人太理智，太过不露声色，他根本看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久而久之，这个念头也就熄灭了。
可是今时今日，林驰却站在自己的面前，质问他，她有什么地方比不上龙央。
裴煜叹了一口气：“林驰，其实你也从来没有相信过我，不是吗？”
林驰双眼一张，刚想反驳，裴煜便出声打断了她：“你真的叫林驰吗？”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已经凝滞了，林驰怔怔地盯着裴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家藏身神香山，居在三湘城，自古以来，鲜少出世，更别说一家之主屈在家门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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