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把马拴好,进了屋才发现王启年被捆在一边,地上是撕扯得乱七八糟的绷带,桌上是翻得乱七八糟的伤药,而行凶者正穿着靴子在榻上打坐调息。
范闲赶忙道:“言冰云身受重伤!”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可不能再被打死了。
秦明给自己做了一个缓慢而悠长的深呼吸,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但言冰云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反而迎上前来:“院长可有什么命令让你带给我?”他见秦明不回话,自顾自道:“我已经从王启年那里知道了,现在形势危急,耽误不得!”
秦明睁开眼望向地上坐着的王启年,后者朝他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诛杀肖恩,刻不容缓!提司若是不愿出手,我一个人去!”
言冰云等秦明回来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现下看他一言不发,没有半点儿为人臣子的样子,不由大怒。
秦明却忽然伸手拦住了他,语气平和:“小言公子且慢,你看这是何物?”
灰白色粉末,质地细腻。
言冰云看他未曾阻拦,便以指腹蘸取些许,凑到鼻翼间,皱着眉仔细分辨。
当是三处新出的什么玩意儿吧?只是这与肖恩一事有何瓜葛?他愈是凝神细想愈是思绪纷杂,只觉头脑一片昏沉,终于怒而抬头,可惜尚未开口就失去了意识。
费介教过范闲上百种下毒的方法,但恐怕连他也没想过有人可以自己毒自己。
范闲也不知道说小言公子什么好,只是愈发担心自己带回南庆的可能是两千片人了。
秦明接住言冰云,踩过满地狼籍把人放回榻上,又去给王启年解绑:“收拾。”他阴测测地补充道:“你自己收拾。”让这家伙看个病号,竟然不到半个时辰就把自家老底揭了个干净——揭干净就算了,还让人把屋子翻成这样!
王启年立马抢了仆役的扫帚,笑得憨厚又老实:“当然是属下自己收拾了,哪能让别人动大人的东西!我就是让他们帮着拿个铲子。”
“毕竟除了言冰云,也没人敢揪着你的领子让你去杀肖恩。”
范闲倒是看明白了,王启年哪儿是看不住重伤未愈的言冰云,他是怕自己忘了大事,借着机会提醒他家大人呢!
提醒的效果怎么样,范闲不知道,但秦明和言冰云的矛盾总算不是单箭头了。
言冰云身上伤刚有好转,连肖恩都顾不上了,第一个就要去跟秦明拼命。
他提着剑冲进屋的时候,秦明正看着书,头也不抬一下,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抽出一物挡在侧脸。
言冰云哪里还肯上他的当,拔剑就刺,都划破了封皮了,才听到悠悠一声:“内库账本。”关乎大庆经济命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手腕一转,整个人逆着剑势,险些没收住闪到腰。
这次真不是骗他,其实上次也不是骗他——秦明只是让他看,没让他闻。
言冰云将信将疑地夺过账本翻阅,看着看着,两道秀气的眉又皱到了一起:“这账本有问题!一大笔钱财不知去向!”
秦明看繁体字头痛,范闲看算术题头痛,所以他们俩压根没翻过这账本,但现下秦明还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慢慢合上书,抬眼看言冰云,正色道:“是,所以我找小言公子前来商讨此事。”
商讨?还需要商讨吗?当然是抓了沈重严刑拷打,好查清账目!
这样大的一笔钱财流入大庆,背后必然牵扯众多,这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他要是说这个,秦明还真就把书放下了,历时数天,两个人第一次和平地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开始做他们的春秋大梦。
“你们两个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在哪儿!沈重是谁!”
“这是北齐,那是北齐锦衣卫镇抚司指挥使!”
范闲发现,秦明现在真的是时刻都能给他惊喜,加上一切为了大庆的言冰云,那就是双倍快乐。
“我只是给他找点事做。”
秦明收起兴奋的神色,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苍白的小脸都泛起了红晕的言冰云。
兄弟情是不可能兄弟情的,塑料的都不会有。
要不是范闲拦着,他平均一天能给言冰云百八十个手刀,谁让小言公子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跑他枕头边跟唤魂似的念叨。
“范闲,注意你的身份!你是监察院提司!”
“沈重狼子野心,必然对我大庆有所图谋!”
“我们绝不能就这么看着北齐贼人谋我大庆疆土!”
秦明都想给他改个名字叫言大庆,送他回现代挖油田,结果言冰云还挺认真,皱眉颇不赞同。
“微末之身,怎敢辱我大庆威名!另外,油田为何物?”
秦明实话实说:“利国利民之物。”
“等此间事了,不才愿往,为我庆国献此绵薄之力!”
秦明也很希望有那么一天,不过现在,他一甩马鞭,去找马儿真正的主人去了。
或者说,是抢在马儿的主人之前找到他被沈重抢走的肖恩——等等,不然还是别要了吧。
秦明沉默地盯着山林之中那个蹒跚的身影,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似乎还受了伤,一只手杵着树枝做的拐杖,另一只手捂在胸口,指缝里渗出血来。
这是他几天之前交给沈重的那个?
“我保证回南庆之前让你揍一顿沈重,真的,往死里揍。”
范闲尽量语气轻快地说,但这其实是他意料之中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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