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的预言一直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秦明刚把昨个露水浸透了的外袍折好，开始解里衣的带子，外边就有太监砰砰敲门喊他去宫里谈人生。
左边是跪的像祭天的太子，右边是蹲的像猴王的二皇子。
庆帝坐在中间，蓬头乱发搭深V华服，后边拖地上老长一段儿，完美地调和了端庄自持和狂野不羁，格外挑战秦明的审美。
“朕还以为你昨晚会来。”
“臣与陛下有约？”
“朕以为你会给李云睿求情。”
“陛下观臣有疾？”
这天没法聊了，庆帝摆摆手：“坐下吧，今个是家宴，放松着点。”
案几上四碗巴掌大的白饭，附带一碟牛肉、一盘酸黄瓜、一锅香菇炖豆腐，再来个胡萝卜炒土豆丝、丝瓜炒鸡蛋。
“家宴，臣在这儿不合适吧？”秦明瞧着这菜色不如回府，还能补个觉。
庆帝抬头瞟他一眼：“你脸皮厚，没关系。”
边上二皇子立马噗嗤笑了一声，又侧过脸朝他挤眉弄眼。
“朕今个不太舒服，就不吃什么了，看着你们吃。我们好久没聚了。”
“还有很多奏章要做，就免酒了，吃吧。”
秦明抬眼回瞟庆帝一眼，小气鬼，自己做奏章还不让别人喝酒。
范闲心说，你要是知道自己喝多了什么样，还得谢谢他。
“吃啊，这又不是在朝上，随便些。”
太子这才战战兢兢夹了一筷子牛肉，拿绸布在底下垫着，小心翼翼放进嘴里。
“从小就板着，到现在还是个木头！”
二皇子叼着一嘴土豆丝儿还没来得及笑，庆帝可爱的小脑袋一转，又对上他了。
“你看看他，从小就没个吃相，到现在还是这个德行。”
秦明看着反社会表演嘴里饭突然就不香了，默默地把筷子放下了。
果然，这就到他了。
“范闲，他们两个，你看好谁？”
秦明先看李承乾：“牛肉食用过量会造成胆固醇过高。”再看李承泽：“马铃薯含有一些有毒的生物碱，主要是茄碱和毛壳霉碱，吃多了可能会导致中毒。”
说正经话是不可能说正经话的，选反社会他对不起自己良心，选轴对称，他怕范闲晚上给他唱一宿《西厢记》。
庆帝诱导：“家宴，随便说，不论罪！”
秦明想问他您还记着自个刚才说随便吃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李大宝诚不欺我。
“看好老二！当然是老二！那年大明湖畔，我们一见如故！”
秦明艰难地看了斜刘海异常飘逸的二皇子一眼：“范闲，你死心吧，我绝不允许一个国家里有两代不扎头发的皇帝。”
就算是朋友也不能让他出卖自己的审美！
庆帝把他这含蓄而深情的一瞥看在眼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你们两个，怎么看他啊？”
还能怎么看，那不就一个夸字吗？
太子先夸：“文采惊世，国之重臣！”
二皇子后夸：“忠臣奸臣常见，奸猾的忠臣少有。”
“一个是重臣，一个是少有，对他的评价都颇高啊。”
二皇子又朝秦明眨眼睛，吓得他把刚放下的碗又给端起来了，正宗的媚眼抛给瞎子看：“再高的评价，范闲都配得上！”
“既然如此，以后对他就该护着些，无论你们两个谁继位，他都是朝中的重臣。”
这次是太子抢答了这个求生欲测试题：“陛下正值盛年，定然是万寿无疆！”
刚吃了两口的二皇子只好也把筷子放下过去跪着：“儿臣附议。”
“我要附议吗？”秦明无意识地咬着筷子打瞌睡，范闲咂嘴：“人父子之间的事，神仙打架，我们俩掺和啥？”
这顿饭吃的是没滋没味，好像是在大学公开课上打游戏，老师全程随机叫号一样，虽然没点到名，但心里总悬着。
好不容易吃完了，庆帝开始说正事了：“送肖恩去北齐换回言冰云，正好缺个领队。”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差事，秦明表示他没听懂：“陛下，那可得抓紧找了，这是不能耽搁，不然微臣给您推荐一番？”
庆帝发现自家协律郎这个避重就轻的本事是一天比一天高了，他微微一笑：“不必了，朕心中已有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陛下，不可啊！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储君，如何能远上北齐！”
庆帝的笑容慢慢消失：“我说，你！”
“陛下，臣就不是未来的重臣了吗？”
庆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地吐出来：“你可以不去，只是要换门亲事。”
换吧，又不是他成亲，也就帮范闲做个喜袍的事。
秦明开始考虑腾哪间厢房给范闲他媳妇儿住了。
庆帝瞧着他脸上非但没有一丝儿惊慌，反倒生出期待、好奇乃至——幸灾乐祸之意？不由大怒，一拍桌子。
“你不是和二殿下一见如故吗？还当什么国之重臣，给他当皇妃去！正巧他还爱看你写的《红楼》，你就到他府上写去！”
此话一出，范闲和二皇子两个当事人是都没被吓到，太子先扑通一下跪地上了，秦明思维一度出现空白。
庆帝也没想到一句气话能诈出这么个效果，狐疑的目光在太子和二皇子中间打转儿，前者一副当了真欲言又止的样子，后者满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陛下，臣愿去北齐，现在就去——您等等，我回家收拾个行李，这就来。”
旁边笑眯眯的二皇子惊呆了，说好的一见如故这么开不起玩笑吗？好朋友成个亲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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