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秦琼的追问，李靖默默的思忖了良久。
方才面露悲戚的说道：
“如今之计，当只能是与突厥军队殊死一战，等打退了突厥兵，再将这里的百姓撤出来，绕道到豫州。”
听到李靖说出“殊死一战”四个字，秦琼的眼眸中，则是瞬间盈满了焦虑与不安。
虽然他早已经定下了死志，早已经决定为这一战滔然赴死，但是作为身经百战的一员猛将，大唐朝堂的名将担当，秦琼也不得不考虑双方目前的实力。
“我方总共加起来，目前能用于战斗的兵力，不足四千。但是据我推测，经过长安城的那一战，突厥军队，至少还剩下近五万人马。”
秦琼的此话一出，李靖和他，又都是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一比十的战绩我们此前也不是没有打过，但是经过这一天来的轮番恶战，且一路保护百姓奔波至此，将士们早已经是人困马乏…”
秦琼的目光中，充满了悲戚，和对所有将士的痛惜之情。
旋即语句非常沉重的再次说道：
“便是我大唐最为精锐的‘玄甲精骑’，他们的战斗力，也是大大的被减弱，如果真的要‘拼死一战’，明天的这一场恶战，我们的赢面并不大。极可能全军覆没。”
秦琼顿了又顿，仿佛有很多的难言之隐，忖了良久，方才又喃喃道：“最主要的是，我们还要保护百姓…”
“倘若在现场的三十万的百姓中，挑选出精壮男丁组织起来迎敌，秦将军觉得是否可行？”李靖问道。
“那等同于送死…”秦琼连忙回答：“且不说他们能不能打仗，便是都可以上阵杀敌，我们也没有这么多的刀枪配发给他们…”
……
“唉…”
听到秦琼的这话，李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那一声深重的叹息之中，充斥着绝望与无奈。
叹完气后，秦琼分明看到，此刻的李靖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眼眶之中，也噙满泪水，仿佛就要溢出来了。
“我李靖，此生到底做了什么错，老天爷你要这样对待我，此番绝地，如何得解？”
作为大唐的‘一代军神’，身经百战运筹帷幄的李靖，遇到现在这样的绝境，在敌人十倍于己，人困马乏，在保护百姓而道路被堵死的境况之下，竟然也都是束手无策，只得仰天长叹。
难倒真的是，天要亡我大唐？
一阵悲哀的长叹之后，李靖突然眼冒精光，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对秦琼说道：
“明日，如果我们硬碰硬去进行这场恶战，保护百姓，到头来不仅连百姓也保护不了，我们朝廷中枢、皇室家眷，乃至于这里的所有百姓，都会全军覆没…是吗？”
“这种可能性很大。”
秦琼满面悲哀，七尺男儿，一代名将，因为心念百姓，此刻竟然也要垂下泪来。
“就是说，这里的百姓无论我们怎么选择都会死，逃也是死，守也是死…如若此，我们朝廷中枢，所有的军队，选择与他们同死，我们的价值和意义又在何处？”
李靖的两眼不断放着锐利的光芒，此刻整个人也显得凌冽肃杀起来，仿佛在决定一件无比重要，需要下定狠心才能决定的大事一般。
秦琼迅速警觉。
“大将军，你是说让我们放弃这里的三十万百姓，不告诉他们实情，然后我们自己，却带着军队和朝廷官员偷偷撤走……让留下来的百姓，自生自灭，是这样吗？”
秦琼的眼眸中，仿佛有一团火。
倘若李靖真的下决心这样去做，他会毫不犹豫的手起刀落，将其斩于马下。
“但是，我们保住了朝廷中枢，却可以统筹后面的反攻，整个大唐，有了朝廷中枢的统领，最后也才能有一丝赢面，并将突厥人，彻底的赶出中原…”
“大将军如果真的这样做了，我们今天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抗争，又有什么意义呢？此举，将让我们所有人，遗臭万年…抛弃百姓，临阵脱逃，恕秦琼不能答应…”
秦琼一手握紧，准备抽刀…
李靖却完全没有觉察，还在继续说道：
“保护了朝廷中枢，便是能将整局盘活的关键一步。如果在此地的百姓，无论如何，都会死去，我们跟着一起牺牲，是没有任何价值的…遗臭万年也好流芳百世也罢，那都是后人的评说，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如果我们不去伸张，没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的良心知道，我们的子孙后代，会因为我们今天的牺牲而感到荣耀，更会因为我们逃跑而被人指脊梁骨，让他们抬不起头来，瞧，你那祖先，就是那副德行…”
“无论是福是祸，是生是死，明日秦某都将死战到底，这场大战，是输是赢，我战斗过，我不后悔…”
秦琼的话语，声势朗朗，一腔男儿壮志，血战沙场的豪情，显得惊天动地，震聋发聩。
“好！果然是李某认识的秦将军，铁骨铮铮，顶天立地，大唐有秦将军这样的肱骨扛鼎战将，明日一战，我们又岂会输？大唐又怎会亡？”
旋即拱手面对秦琼，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镇定说道：
“明日一战，还需全仰仗秦将军的神勇…大唐百姓能否不遭到突厥军屠戮，将在于秦将军的力挽狂澜，据力死守…”
听到这话，秦琼方才知道，李靖刚才的所有作为，全在于激发自己的斗志，要激起自己不要轻言放弃，并以一战十打败突厥兵的死战决心。
他的作法，最终真的奏了效。
秦琼此刻，便再也不去计算什么兵力多寡，如何攻防，多少胜算。
男儿固有一死，当惊天动地。
突厥不灭，身当不死。
哪怕流尽最后一点血，也要捍卫住这大唐的荣耀。
便是让他们分裂吾尸，也断不敢让其伤百姓分毫。
秦琼下定如此决心之后，整个人便又是豪气磅礴，战力无穷。
……
“我们走吧…再呆在此处，也是没有太大意义的。这座大山，也不会因为我们的哀求或我们的决心，就会被老天爷给移走。”
“驾！”
李靖说完，便驾马向这座大峡谷的出口，飞驰而去。
秦琼也尾随其后，带着玄甲精骑，快速撤离了现场。
他身后的那些骑兵，大多刚才都听到了这两员主将之间的对话。
每个人的心中，更是满腔热血上涌。
如果退无可退，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若死路一条怎办？那就死路一条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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